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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、Samsara-轮回

4、Samsara-轮回

说出来可能没有人相信。

我,是轮回而来的人。

没错,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。

仿佛要让人笑掉大牙。

事实上,我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确实是笑了。

人死后不就化为无了吗,那还谈什么轮回转世啊。

要是听到有人严肃的说出这个词,我一定会嘲笑对方是根深蒂固的封建迷信者。

然而,当这个事实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,我却再也笑不出来了。

我曾经死过一次。

并且经过轮回,重新回到了这个世上。

在转世前,我有着周海峰这个名字,是一名研究生,年龄25岁。

我有一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弟弟,一天总是在吵架,没有一天安宁的父母,一个绝对说不上幸福的家庭。

我十分清楚,脑中的记忆并非捏造,而我曾经也确确实实作为周海峰活在这个世界上。

但是,我死了。

死了却又又活过来了。

以一个新的身份——宋天灵转世了。

无法否认,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仅凭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。

目前也没人能证明人死后究竟去了哪里

人连自己从何而来都还没弄清楚,又怎会明白要到哪里去这个问题呢?

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,只有一个办法:

去死一次。

要是运气好的话,没准还能和我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轮回转世,在人间说说那死后的事情。

关于死亡时的记忆,我十分的暧昧,几乎回忆不起来。

但是,死亡的那个瞬间却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。

那时我感觉身体十分轻盈,仿佛快要漂浮起来了一般,过去的生活片段一个个在我脑中闪过,十分的清晰而又真切。

身上的痛觉,完全消失了。那时的我不害怕,也不痛苦,仿佛身心都已化成了无。

然后——眼前一片亮白。

我来到了一个纯白的世界。

这是除了白色一无所有的世界。

白色的天空,白色的地面,没有任何异样的风景,白色就那么蔓延着,延伸到这个世界的尽头。

——这里,是哪里?

我盲目地在纯白的世界里奔跑着,不管跑了多久,我的身上却完全没有疲惫感。

这时,我注意到了——自己完全没有呼吸过这个事实。
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
毫无疑问,我已经死了。

而这里,就是死后的世界。

这样空无一物,除了纯白一无所有的世界,就是我的归宿吗。

“真是稀奇啊,居然还有人能到达这里。”

“谁!?”

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,可当我回过头去,身后却空无一人。

“这里是生和死的夹缝,”

这回,声音出现在了前方。

“你是?!……”

原本空无一物的白色空间里,突然出现了一把深红色的座椅。一把宛如中世纪君主的王座一样,厚重而庄严的椅子。

而在那端庄的椅子上,有人正坐在那里看着我。

是女孩子?不,大概,是男孩子吧。

声音的主人有着深红色的眼瞳,宛如初春的积雪一般一尘不染的银发,精致的面孔一时间让人难以分辨他的性别。他的年龄应该在17——18岁之间,是个高中生模样的美少年,他身穿着一件不知道是哪所学校的校服,上扬着嘴角,神秘地看着我。

“冷静一点,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?”

“名字……当然,我叫周海峰。”

“很好,那你的年龄是?”

“喂,在那之前,先解释一下这里是哪里!”

被比自己小的人用质问的语气询问着自己的隐私这让我感到很不爽。

“在这之前,先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
“什么……”

与少年微微上扬的嘴角不同,他深红色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。从他口中的说出来的话语,不知为何十分具有重量,让人无法抗拒。

“……25岁。”

“职业。”

“在校研究生……”

“很好,告诉我你的家庭成员。”

“……父亲,母亲,我,还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弟弟,四个人。”

我好像被人控制了一般,如实地地说出了自己的事情。

“小学升学考试数学科目的成绩是?”

“那种事情谁记……!”

“好好想想。”

我的牢骚被他打断了,无奈,我只好装作思考的样子回忆起那本不可能记得的分数。

“……九十九分,一百分满分的九十九分。”

那本不可能想起的数字一下子跳到了我意识的浅层。

“去年的三月第二个星期六,你吃的午餐是什么?”

“……没有吃过,那天,早餐是培根煎蛋,晚餐是红烩牛肉,午餐……没有吃过……”

不可能,这怎么可能……

只要稍加回想,那天吃过的菜品就一一浮现在了我的眼前,这本是不可能记得的事情。

人的记忆按记忆时间来划分可以分为,瞬时记忆,短时记忆和长时记忆,由于大脑的容量是有限的,为了保证合理的记忆空间,人就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,例如在街上看到的路人的脸,自己过去吃过的,没有特殊意义的午餐……

不可能,我不可能记得。

“注意到了吗?现在的你,可以轻松回忆起过去的记忆。”

“这……难以置信。”

但是,这确实是真的。

稍微回忆一下,从我出生到上大学,任何一个时间段上的任何回忆,都会像走马灯一样快速展现在我的脑海中。

“那么……”

少年打断了我的思考。

“你还记得,来到这里之前你在哪里吗?”

“来到这里之前……”

脑袋里一片空白。

在来到这里之前,我在哪里,又在做什么?

无法回忆起来。

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“想不起来吗?”

“没错……”

明明连出生时的事情都可以一清二楚的回忆起来,却无法回忆起刚才自己在哪里,在干些什么。

为什么?
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
这里是哪里?

我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?

有什么东西从我脑海中划过——

火焰。

无数的火焰……

火焰舔舐着我的皮肤,撕扯着我的肉体,融化着我的筋骨。

“!”

“想起什么来了吗?”

带着神秘的笑容,少年向我问到。

“喂……告诉我,我,是不是已经死了?”

“准确的说还不是,之前我也说过了,这里是……”

“生和死的夹缝……”

刚才,这个家伙曾经这样说过。

“没错。”

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
“什么啊……我死掉了啊,哈哈……”

双腿一软,我瘫坐在了地上。

这并不是因为害怕或者后悔,而是终于从什么里面解脱了一般,松了一口气。在这之前,我的全身都是紧绷着的,现在,终于可以放松了。

“看你的样子,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啊。”

“什么?!”

少年好似有着读心术一样,精准的看穿了我的内心活动。

“你现在的样子,好像是在说……‘终于死掉了啊’一样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的话突然让我背脊发凉。

“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?你又是什么人?我接下来会怎么样?”

“别一口气向别人连续提问啊,回答起来很麻烦的说。”

少年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头。

“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,我已经回答过了,这里是生和死的夹缝,你现在既没有活着,也没有死亡。”

“这么暧昧的回答……”

“如果你真的要为这里命名的话,可以叫它为神殿。”

“神殿,那你难道是……”

“没错,这就是你第二个问题的答案,我可是——神哦。”

“神?你……居然称自己是神?”

耳朵听到了过于荒唐的话语,我差点笑了出来。

少年慢慢伸出了右手,仿佛要在空中抓取什么一样。纯白的空间里马上出现了上千……或许是上万,数都数不清的书籍。

我惊讶于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——书籍浮在半空中,就像这个空间失去了重力一样。

“这些书,每一本里写着的都是一个人的一生。从出生到死亡,不管怎样细小的事情,书里都有记载。所以,关于的你事情我大概知道的比你还清楚。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你想说‘这怎么可能’吧。”

仿佛思考被窃取了一样,他精准地说出了我还没说完的话。

“并不是什么思考窃取,只是你现在的想法太好掌控而已。动摇和疑惑完全写在了脸上,想要知道你在想什么,光看瞳孔就一清二楚了。”

“非也,这不是神技,而是人技。”

少年打了个响指,长桌和椅子眼前出现了我的面前。

“我们来玩个游戏吧。”

“游戏?现在可不是玩游戏的时候,我……”

“你现在有大把的时间,因为,你已经死了啊。”

“……话说那么说没错。”

别无选择,我在他面前坐了下来。

桌子上有三幅扑克牌和一个牛皮纸袋。

“你的面前有三副扑克牌,我现在要你从这三副拍中任意挑一副。”

“防止出千吗,我觉得没什么意义呢,反正三副牌都是你准备的。”

“牌是全新的,没有动过任何手脚,请安心。”

脸上挂着无趣的表情,我用手指着中间一副派。

“就是它了。”

“好的,请打开牌盒,从牌中任意选出两张扑克牌。”

我按照他的意思将纸牌盒打开,取出了两张纸牌。我手里的纸牌平淡无奇,看不出有什么异样,而且是按刚开封时的顺序排列好的。当然,我也没希望能从这副牌里看出什么玄机,毕竟“魔术师”允许观众检查的部分往往是无关紧要,没有问题的部分。

“请把它们给我。”

我将选好的牌递给了他。

“梅花三、红心A,很好。”

他将两张纸牌依次在我面前排开,对我说道:

“你把它们打乱顺序放入这边的纸袋,任意说一张牌。”

——根本没有洗牌的必要吧。

我这么想着,将纸牌扔进了纸袋,随意说了一个牌面——“梅花三”,他将手伸进纸袋,慢慢的抽出了一张纸牌。

“猜猜是什么?”

“梅花三。”

“你啊,真是不适合做魔术师助手。”

“为什么我要在这里看着你变魔术?”

“到底是不是魔术呢?“他故弄玄虚地说道:“你知道刚才的你为什么不感到惊奇吗?”

“那当然是——”

“不可思议的东西看多了,已经习以为常了?”

死后的世界、浮空的书籍、莫名其妙的读心术……与这些相比,刚才的魔术简直毫无吸引力。

他慢慢将手中的纸牌摊开,牌面上显示的是——红心A。

“你不按常理出牌!”

“是谁告诉你我变的就是魔术?”

“之前的神技也好,现在的人技也罢,都是为了让你往我希望的方面认为的东西。前者是为了更好的让你理解现状,后者则是让你更好的适应之后发生的事情。”

少年伸出右手,仿佛变戏法一样,在那空无一物的手中,出现了一个带着托盘的白色的茶杯,茶杯里是冒着热气的红茶。

“知道吗,在胎儿时期,眼睛是大脑的延伸,随着后来的分化,眼睛才被移出颅腔,成为一个独立的器官。也就是说,眼睛曾是大脑的一部分。古代的波斯商人在出售商品时,是会根据顾客的瞳孔大小变化来要价的,如果一只钻戒璀璨的光芒能使顾客的瞳孔扩张,商人就把价钱抬得高一些。因为人在动摇时瞳孔会放大平常的四数,而你现在就是那种状态。眼睛是大脑的镜子,瞳孔是不会说谎的。人通过眼睛来感知世界,而我则可以通过人的眼睛来试探对方的内心。”

说毕,他长舒一口气,喝了一口杯中的茶。

“那……”

“‘那岂不是读心术了吗?’你是想这样说吧。”

他完美地读出了我心中所想的事情。

“不要被现象所蒙蔽了,你所看到的东西,很可能使对方故意让你看到的。就像刚才的纸牌游戏,我知道你会说出梅花三,所以我才抽了红心A。为的就是想让你看到我也有会出错的时候。”

“……也就是无论我当时说的是哪张,你都有把握抽对?”

少年笑了笑:

“你真以为这是个概率只有二分之一的赌博游戏?”

我打开口袋检查着牌面,没有任何标记和手脚。

“到底是如何……”

少年没有说话,他向半空中伸出手嘴里念叨着:“不是这个,也不是这个……”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一样。

“我说……”

对于他的神经兮兮的举动,我有些不赖烦了。

“啊,找到了。”

他用手打了个响指,从浮在空中的书和我手上的纸牌马上消失了。

“看看这个吧。”

他指着我的头顶。

“什么?”

抬起头,在我的正上方是一本比之前的那些书明显薄了很多的书。它就这样慢慢降落到我的手中。

“这本书里写着的是你短暂的二十五年人生。”

“什么?”

我急忙翻开书,快速地扫视着书里的内容。

书里的字很小,看上去就像词典一样。但就是这样的一本书,清清楚楚地将我生前的人生记载了上去。我越看越觉得可怕,书上所记载的内容,和我的记忆分毫不差,甚至连一些我不想提及的可耻过往的清清楚楚地记载在上面。我一方面恐惧于书上精准无误的内容,一方面却更加恐惧起自己来——关于过去,无论多么细小的事情我都可以清楚地回忆起来。

“……没错,这里面写着的,都是我所经历过的、事实。”

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。记录着人一生经历的书籍,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,可以看穿人心的奇怪少年……我不会是在做梦吧。

“你没有在做梦哦,因为你已经死了啊。”

没错,我已经死了。关于这个事实我毫无根据的相信着。就像有人在我脑中输入了一条指令一般,没有丝毫的质疑。

“对了!如果这里写着的是我的经历的话……”

——那这里面一定有关于我的死亡。

我翻开书的最后一页,想从字里行间填补我记忆上的空缺,然而——

“奇怪……看不了……”

眼前的文字就像长了腿一样满页到处乱爬,完全无法从中提取到任何讯息。

不光是最后一页,准确地说,关于我死亡前的一个月的记录,都是这种状态,如不安的爬虫一般,到处乱爬。

“喂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!完全看不了!。”

我将档案摆到少年的面前,向他质问到。

“是嘛?我倒是看得明明白白啊。”

“你,能看懂吗?”

“倒不如说,只有你无法看到书页上的内容。”

“……怎么会这样?”

眼前的景象虽然离奇,却是事实。既然他可以看到书页上的内容,那也就是说,只有我无法看到书页上写着的内容。

“那你告诉我,我是怎么死的?”

少年微微笑了笑。

“很遗憾,我无可奉告。”

“为什么?!你不是神吗!你不是可以看到这几页上写着的东西吗!”

“这就是你第三个问题的答案,接下来你必须弄清楚自己的死亡。”

“弄清我的死亡?”

“没错,现在的你没有死前一个月的记忆,也就是说,导致你死亡的原因就发生在这一个月内。去弄清楚,这一个月里在你身边发生了什么。”

“为什么我必须要这么做?”

“你别无选择。”

“又是这样一副了不起的样子,把关键部分藏起来,什么也不说。”

少年耸了耸肩。

“我现在已经死了,你还要我怎么办。”

“接下来,你会轮回转世,带着现在的记忆重新开始人间的生命。”

“别开玩笑了!轮回转生,这一点都不好笑!”

确实,这一点也不好笑。

比起眼前这个少年刚才神叨叨的话语,轮回转生之说更像是戏言。但我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。见识到了这么多无法用常理来考虑的东西后,我已经不在怀疑从他嘴中说出的话。

——这是真的。

“如果我拒绝呢?!”

“现在的你一点也不冷静,只是想要让我为难罢了。刚才也告诉过你了,你别无选择,而且给你的时间是有限的。要试试吗?你究竟能不能转生成人。”

没错,他说得也许没错。我现在就是在自暴自弃,突然间得知了自己已经死亡的消息,见识了这么多难以解释的东西,我现在十分混乱。但真正让我恼怒的,是他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。

“……可恶!别再那里给我自说自话!快告诉我,我究竟是怎么死的!”

“唉,和头脑发热的人无法交谈,快点去吧,让大脑好好冷静一下吧。”

“你知道的吧!快告诉我……”

我的心口突然间受到了沉重的一击,有什么异物划破了我的肉体,刺入了我的心脏。我将视线向心口移去——

“这……”

一把金色的匕首正插在我的心口。我的身体无法移动,连话也说不出来,视线逐渐变得黯淡……

“……关于你的人生,好好回想一下吧。”

这是我听到的,他最后的声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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